随感之四一：望月
我从七点就在互联网上游荡，像一个幽灵游荡在昏暗幽深的森林里。各种各样的信息让我的眼睛酸胀疼痛，我的头皮似乎要上演西瓜的悲剧：还未成熟就炸裂开。我的右手因为捏持鼠标而酸麻。坐在电脑前半小时，我就浑身难受，脖颈疼痛，两脚不知道要如何摆放才好。不能再坐了，起来活动活动吧！扭扭腰、甩甩手、转一转脑袋，视线将屋子的空间切割出一个圆。余光过处，忽见窗外起伏的山峦间一片金灿灿。心下狐疑：那是什么呢？立刻停住脑袋，推开窗子望去。哦，原来是月亮刚刚探出一个头。这景象很难得——至少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。是大自然里没有出现这美景吗？这很值得怀疑，我相信是我忽略了窗外的这一幕。因为，现在的情况是我们对着互联网上虚拟图片惊叹：哇塞，太美了，大自然真了不起。我们忽略了身边真实的更能见出大自然之伟大的景物。我们是乐于忽略身边人和物的。
我决心抛下电脑，到阳台上看一看。
近处有几株高大的树，顶端伸展开的枝桠正好与远处山峦的曲线相平，月儿就从那曲线上探出红红的脑袋——说她是笑脸更贴切：那橙黄的灿烂的半圆可不就是孩子的笑脸吗？她好像是被山峦托举着，一点一点升高，又好像是被曲线束缚住了，极力挣脱。她极努力向上，向着深蓝的天空，她用她的光照亮天空的幽暗。她的行动是不知不觉的，是悄悄的，当你意识到她在前进的时候，她已经整个儿离开了山峦的曲线。她充满了活力，光芒四射却不刺眼。她的光柔柔的，好似奶奶的眼神，又像那女郎含情脉脉的眼睛。
我扑在阳台的栏杆上，看着又大又圆的月亮出神。黄昏离开，天彻底黑了。这时的月亮更加明亮。天空有极少的星星，她们很不自量力，试图与月亮争辉，于是努力眨巴着眼睛。虽然她们很不识趣，但却是不可缺少的，没有了她们，天空就呆板了，月亮也会寂寞。
说到星星，我忽然想到高中时候做修改病句的题目，其中一句是这样的：月光明朗的夜晚，天空满是繁星。我们都找不出“病根”。大家议论了好一阵子，没有得到答案。有一晚，下了自习，几个人回宿舍。走过长满野草的足球场，不经意间抬头，发现是一个“月光明朗的夜晚”，却不见“繁星”。我们被堆砌成山的资料、试卷压得喘不过气，我们被“考上大学”这既是命令又是愿望的句子栓的牢牢，哪里想得到仰望天空。我们一遍一遍分析《荷塘月色》的艺术特色，却不知道身边就有“如水的月色”。这是教育的缺失吗？我不知道。但是我知道有明朗的月亮就没有繁星——这不是老师教我的，这是我亲眼看到的。
写到这里，我忽然想到实习时候的一件事。一个学生问她的语文老师：太阳从东方升起，可为什么《陌上桑》里说“日出东南隅”呢？那老师扔下一句话就走了。他说：“这是古人写的。”他大概是忙着打麻将，没有把话说完，我替他说了吧。“这是古人写的！古人的事，谁知道呢？”
扯远了。我在月光中站了十分钟。觉得眼前这极美的景象太单调。大概一切事物都逃不过单调。譬如大海，很美、很雄壮，但要是把你放到海上十天八天，你肯定烦闷不堪，再不觉得它有什么好看之处。我不想再看下去，于是又回到互联网上，无所事事，漫无目的。
由此可见，在消磨时间、打发无聊上，自然不如人造，高雅不如凡俗。
直到十一点，已经不早了。我关闭电脑，到龙头上冲了冲脸，酸胀的眼睛稍稍放松。望望窗外，好似白天。沿着楼道上了屋顶。皎洁的月光好似牛奶，深灰色的小瓦屋上好像笼罩着一层青烟。远处起伏的山峦呈青黛色，好像是画家用涂料涂成的。月亮已经升到中天。月光依然是含情脉脉。西北天上有几条带状的云，南边离月亮不远处飘着四片轻纱似的云彩，雪一样白。
慢慢走到墙边，斜靠在墙上，闭起眼睛，想一些白天的事情，或者回忆一下很久没有忆起的人或物或事。在月光里，一切往事都显得宁静温柔，即使是那些不愿被提及的往事。
脸面凉飕飕，四周安静得让人害怕。我看一眼月亮，还是回去睡觉吧！
躺在床上，看着窗帘，很舍不得窗外的月色。于是把窗帘拉开，让月光透过玻璃流泻在地板上，流泻在床单上，流泻在我的面颊上。枕着温柔静谧的月光，我缓缓进入梦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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